第十一章 平地起波澜(1/ 2)
薄暮时分,顾简松开口罩,纤细瘦长的手臂拭去额头一层薄汗,背靠墙角舒缓体力。
落日余晖,洒在他瘦削的面庞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晕,曾经面白似玉,目胜繁星的脸孔添上了晦暗和疲倦,连带着脚下的身影也分外憔悴。他数周以来,寸步未出病疫所,一日三餐,衣食住行皆在此处解决,虽是凡人,胜在年轻,还能勉强抵御潜伏的病魔和滚滚袭来的劳累。
由于采取的措施得当,感染的人数没有继续上涨,可是疫情依旧持续,死亡的数字还在攀升。
独孤月捧着食盒,想他晨昏颠倒、日夜不眠地针灸治病,研习药草,难免忧心忡忡。
“你太拼命了,拖垮了身子如何是好。”独孤月从食盒里端出一碟甜点。
“生死关头不得不拼命。”顾简拿起一块桂花糕往嘴送,也许是饮食不规律,咽下去反而觉得反胃。
是啊,如今仙衣镇家家有位尸之痛,室室有号泣之哀,或阖门而殪,或覆族而丧,确实是生死关头。
“当大夫很累吧。”
“其实我幼年志不在此,不过父亲是行医济世的大夫,我顺其自然继承祖业罢了。”
“你我也算是患难之交,难得抽空和你聊聊。”两人索性席地而坐,独孤月暖心往他手里送了一杯温水。他甜甜一笑,少年舒朗的气息扑面而来。
“我小时候希望铁马冰河过山川,千里扬鞭越九州。男儿有志平四海,不悔人生大丈夫。嘿嘿,可惜,身子单薄,沉溺药海。纵横沙场是不大可能了,于是埋头苦读,徜徉书海,也算自得其乐。”
“那你转为大夫的契机是什么?”
“我其实在药理上没什么天赋异禀,学医诊脉不过是随父亲心愿。让我重新改变的是父亲的死亡。我清晰地记着,父亲出殡的那日,天灰蒙蒙的,又阴又冷,可是进村的小路上挤满了男女老少。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太小,感觉路是那么长,人是那么多,向东望不见头,向西望不见尾。无论是老弱妇孺,都探着身子,摩肩接踵,扶手相望,众人抬棺,哭声震天。都说人总有一死,或轻于鸿毛,或重于泰山。若是死得其所,一生足矣。”
“你父亲悲天悯人,悬壶济世,当得仁医二字。”
“父亲妙手仁心,勤奋好学。他潜心研究本草,日夜为村民治疗的奔走的身影历历在目,因此我也决定要走遍山川大河,学神农尝百草,行医济世,为民造福。可是,”他脸上浮现出沮丧的神情“我自以为从小目睹过生离死别,今日便能看淡生死,坦然面对一切,可事到临头还是会有不甘和挣扎。”顾简目光深远又忧郁,看着百姓被瘟神的战车来回碾压却无力回天,升起满满的挫败感。
独孤月一展笑颜,语气坚毅道:“人的确很渺小,生如浮游,微如蝼蚁,会被命运打压得喘不过气,也许我们没有与天抗争的能力,但至少有活下来的勇气,努力活着才能看到拨云见日的美景。”
顾简被她的乐观所鼓舞,感叹道:“是啊,世间的人来人往,万物的生生不息,虽有聚散离合,但是是心止情不止,本草,发乎于天地,顺乎于民心。我始终牢牢记着父亲的一段话,你对一个人好,也许这个人不会记得。你对十个人好,或许只有一个人念着,但是你对几十个,一百个,甚至上千人好的话,你的好便不会被遗忘。小善汇聚成大善,必定如滚滚洪流,势不可挡,涤荡一切污浊。”
“这便是师傅说过的以无私成有私,天地之道吧。常怀恻隐之心,多行善良之事,面对死亡,才会无所畏惧。”
两人正畅谈时,传来一阵嘈杂声,扶门而望,人群聚集。
谢宁欢快地挥手致意,他拨开人群飞奔而来。
“这是。”
“慕容仙的侍女正在施衣赠药呢。”
独孤月赞叹道:“不愧是仙子,人美心也美。”
“难得见她做回好事。”
话音刚落,一绿衣女子从人群中脱离出来,独孤月定睛一瞧,正是烟雨。
“仙子姐姐,糖果。”也不知道从哪儿钻来一个衣衫褴褛,骨瘦如柴的小男孩,摊开脏兮兮的小手讨要食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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